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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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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章

陸老爺沒有立馬答應,他沈默了好久,隨後難過地低下那張老了許多的面容。

他捂著上半張臉,頻頻搖頭、頻頻哀嘆,整個人都無法面對眼前的事實。

“你可是陸家的媳婦啊,既然嫁進了陸家,那就是陸家的人,為父怎能為了那和陸家毫不相幹的人讓你去送死?”

陸老爺的語氣綿軟如絮,幽怨無力。

“父親如此為兒媳著想,兒媳無憾。但父親若從另一個角度思考,倘若兒媳沒有嫁入陸家,那兒媳和陸家也根本一點關系都沒有。兒媳不過是嫁進陸家後而有了陸家長媳的身份,才和陸家有了關系,所以父親請恕兒媳說句大逆不道的話,其實兒媳和陸家本來也沒什麽關系,所以此事只能交給兒媳去辦。”

林晚傾跪在陸老爺面前,她的話語行間都是大逆不道,但陸老爺一點也不生她的氣,他知道,林晚傾是真心想要救孩子。

她只是為了陸家、為了陸航之才這麽說的。

陸老爺放下捂著臉的手,又仰天嘆了一口氣。

他怎能忍心犧牲她?

林晚傾跪著等了半天,薈萃齋的燭火照著她,燭火搖曳,照著她忽明忽暗。

她急切地盼著父親的答覆,見陸父遲遲未語,她再道:“父親,事不宜遲,您難道要眼睜睜看著兩個孩子成為他人要挾陸府的工具嗎?”

“李氏之子且不說,父親不是早就把阿寅那孩子當做自己的親孫兒了嗎?父親可還記得第一眼見到那孩子時,說過他和航之小時候一模一樣,阿寅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了我們的家人,兒媳也同樣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兒子,若自己的孩子出事,身為母親的兒媳怎能見死不救?”

“可你是陸家的長媳啊,是吾兒之妻,那孩子到底不是……”

陸老爺沒再說下去,他是真心喜歡陸寅,但陸寅並非陸家人也是事實。

他一再陷入矛盾的漩渦中掙紮,難以脫身。

“父親無需擔憂,兒媳離開了,航之還可再續弦,但孩子沒了,就真的見不到了。”

林晚傾的話戳中了父親的心,陸老爺的眼角落下一滴清淚。

他閉目搖頭,然後揮了揮手,終是答應了她。

林晚傾此前早便備好了人馬,在得到父親允許後,他們約莫寅時三刻前出發。

她帶上了自己的貼身婢女和幾個家丁,前往綁匪定下的碰面地點,澱水橋。

夜深人靜,葉蟬鳴叫。

林晚傾攜著人到了相約的地點,她身後的春芽手裏抱著一個繈褓。

而他們對面也站滿了人,粗略算著人頭,大約也有十來個成年男子。

其中一個成年男子的肩上扛著一個小人,林晚傾都不用細看,便知那是陸寅。

“餵,雲州陸家的,先給老子交出李氏的孩子——”

對面開門見山,林晚傾才不會直接給他們面子:“你們先放了我的孩子!”

對方嗤笑,完全不把林晚傾當一回事:“你們給老子搞清楚狀況,現在是你們陸家的孩子在我們手上,識相地就老實點!”

“難道不是你們有求於我們,你們不是很想要這個孩子回去認祖歸宗、繼承香火嗎?”

兩方爭執不下,但相較之中,還是林晚傾這邊略勝一籌。

林晚傾計算著,也推測到對方的算盤:“這樣,我抱著孩子過去,你們也派一個人帶著我的孩子過來,我們一起交換。”

淩晨的澱水橋四周空無一人,只有雲州陸家的人和一群綁匪相約橋邊交易。

林晚傾的聲音一出,回音環繞整片水橋,給寂靜的澱水橋帶來一絲幽深恐怖。

“好——”

對方只猶豫片刻,便回應了林晚傾的提議。

林晚傾立馬從春芽手上接過繈褓,“夫人,奴婢和您一起……”

“你沒聽見我方才怎麽和他說的嗎?我一個人去。”

春芽還想再勸她,可林晚傾已經抱著繈褓獨自走了過去。

要是被他們發現那繈褓是假的,那夫人一定會……

春芽全身上下都浸出了冷汗,細小的唇瓣緊緊抿著,雙手交握卻顫抖,心中的擔憂無限擴大。

陸家這邊由林晚傾抱著孩子,而對方則是那一直扛著陸寅的那名男子出了列。

兩人緩緩縮短距離,最後相交於中心位置。

碰頭後,林晚傾和那男子之間只剩下五步的距離。

“小娘兒們,趕緊交出孩子!”

“既然我們手裏的孩子都是不能跑不能跳的,那就一起放下孩子,然後各自帶著自己的孩子回去,公正公道。”

“小娘兒們,你最後不要耍什麽花招!”

男人兇惡地警告道,然後放下自己肩膀上昏迷的陸寅。

林晚傾和對方同時放下孩子,林晚傾放下孩子時,心臟是狂跳的,手心是顫抖的。

救回陸寅前,她一心祈禱著自己的計謀千萬別暴露。

那男子一放下陸寅,便朝林晚傾的方向走過去。

而林晚傾則是在那男人離開陸寅後,敏捷地動起來,快如猛虎地抱起陸寅撒腿就跑。

男人見她如此異於常人,過於反常,這才反應過來。

有詐!

男人立馬翻開那裹得嚴嚴實實的繈褓,才看到裏面只有一個平平無奇的繡花枕。

“臭娘兒們——”

男人憤怒地摔了手裏的繈褓,爆了一句粗口後,便對著身後的弟兄大喊道。

他這一喊,後面那幾個默默等著消息的匪徒操著手裏的家夥殺過來。

他們一群綁匪猶如壓抑許久的洪水猛獸,那陣陣嘶喊聲劃破了這安寧的夜空。

林晚傾抱著孩子一味地跑,婢女和家丁誓死掩護她。

雖然抱著孩子跑相當吃力,但她不能回頭,也不可以放棄。

“夫人,馬車就在前面,您盡管跑,後面有我們!”

春芽死死守在林晚傾身邊,右邊是她,左邊是夏草,兩人極有默契,也護主心切。

破曉前的橋邊灰蒙蒙一片,雖然沒有夜間那麽昏暗,但依然看不清前路。

下人們手裏的燈籠因逃命跑路而搖搖晃晃,根本不能完全照明腳底和前方的路。

林晚傾又跑在最前面,光線就更照不到她了。

她只能一半靠眼睛,一半靠直覺,根本顧不了自己腳底下會踩到何物。

林晚傾拼了命地跑到陸家馬車前,她迅速上了馬車,馬夫把門一關,便拉起韁繩,揮動了馬鞭。

駿馬一聲狂嘯,馬蹄踏著堅實的土地,車軲轆嘎吱轉動。

春芽和夏草同時跳上馬車,分別坐在馬夫兩邊。

餘下的家丁留下斷後,牽制著後面的綁匪。

馬夫駕著馬車奔馳在無人的偏道上,他們已漸漸遠離水橋,目標是不遠處的市區。

“駕——駕——”

馬夫往死裏頭趕著馬,甩馬鞭的頻率也比平常高出兩倍。

馬車狂奔了一會兒,眼見脫離了那幫綁匪,可他們還不能松懈。

此時那些綁匪中,已經有人騎著快馬追了上來。

“給老子停下——聽見沒有——”

綁匪不停威脅馬夫,可他們越是威脅,馬車跑得更快。

林晚傾坐在車裏,懷裏是意識模糊的陸寅。

她害怕得抱緊孩子,希望這一切能快點過去。

馬夫甩著馬鞭,馬車全速前進。

然而對方忽然發射了一個暗鏢,正中馬兒的後蹄。

馬夫失去了對馬兒的控制,那匹黑色的駿馬瞬間翻仰倒地,連帶著馬車失去平衡,很快翻了車。

馬車翻了之後拖行了一陣,最終撞到一棵參天大樹前,才停了下來。

一時間人仰馬翻,不過好在春芽和夏草跳得快,兩人才幸免於難。

只是馬夫就沒有她們倆幸運了,他為了要穩住失控的駿馬和車,未來得及跳車,便隨馬車一起撞上了大樹,幾乎昏厥。

“夫人——夫人您還好吧?”

春芽跑回已經撞翻的馬車前,和夏草一起打開了車門。

“我沒事……”

林晚傾抱著孩子,艱難地爬出了翻倒的馬車。

方才馬車翻的時候,她聽到懷裏的聲音,許是碰到了陸寅身上的傷,他才會哼出聲音的。

林晚傾出了馬車後,先是檢查懷中的孩子,春芽和夏草整理她身上的風衣。

此時匪徒也躍下了馬,正往她們這兒過來。

林晚傾確認陸寅還未醒,本還想檢查他的傷勢,但她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了。

“夫人……快……快跑……”

春芽註意到那些匪徒已經朝她們這過來,便趕緊提醒林晚傾。

林晚傾警覺,她再度打起十二分精神,在春芽和夏草的掩護下,抱著孩子往反方向跑。

那三兩個匪徒見狀,瘋了眼沖過來。

此時馬夫清醒,站起身和兩個婢女擋上去斷後。

可惜他們勢單力薄,比不過對方人高馬大,結果還是放跑了一個綁匪。

林晚傾手抱孩子逃命,她剛恢覆的精力,現在又到了筋疲力盡的邊緣。

她只顧著跑,情急之下沒有註意腳下,踩了個空,翻滾下了斜坡。

林晚傾擔心陸寅身上還未痊愈的傷,便用自己的身子護住他。

她滾了不知多少下,最後滾到一條平坦的大道上,正巧此時有一隊夜行的人馬經過此地。

隊伍前方的護衛見有人從那陡峭的斜坡上出現,還有不久前便聽到的巨大動靜,便斷定前方出現的人是夜襲的山賊。

“來者何人?!”

護衛首領拔劍怒指來人,喝斥道。

林晚傾剛滾下斜坡,腦子還未反應當下發生了何事。

她忍著身上的疼痛,緩緩地擡起頭來註視前方。

林晚傾的半張臉被風衣的帽子遮蓋,看不清她的模樣。

那男人見她擡起了頭,卻並未露出真容,再一次喝道:“大膽惡賊,可知這裏是官道,識相地就快點閃開,否則別怪我們刀劍無眼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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